雪回

我叫服部平次，在这家医院已经待了三年了。
哦，我不是医生，我是病人。是他们这样告诉我，虽然我觉得自己很正常。
每天的日常不是检查治疗，就是待在房间里发呆。他们不让我单独出去，他们说我很危险。我不是很明白，我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些事。
虽然有些不满，家人时不时会来看我，并嘱咐我一定要听医生的话，我还是不明白，几次要求他们将我接出去，可每次我都只得到拒绝。但我却发现了一件事，他们似乎很害怕我会生气。
我住的虽然是一个双人房，但只有我一个人住。我隐约记得曾经有一个室友，就这么称呼他吧。可是我醒过来时，看见他被那群护士抬着走了，后来，再也没有人住进来。

突然有一天，病房的门打开了，我有些惊讶，因为据我所知今天没有检查。
护士带着一个男人进来，告诉我这是我的新室友，让我不要伤害他，并说只要有了空房间便将他接走，不会打扰我太久。
说什么呢，有一个可以说说话的朋友正是我最想要的，我又怎么会伤害他呢。
我仔细的观察了这个男人，他从进来到现在也没和我说过一句话，他很瘦，皮肤很白，一看就知道他并不健康。眉目里带着忧郁，我突然想起了林黛玉，然后又觉得这似乎有些不合适。
“你好，我叫服部平次，很高兴认识你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我走到他面前，他有些迟钝的抬起头，然后微笑，“工藤新一。”
就这样，我们认识了，他不太爱说话，大多数便是坐在唯一的窗前，透过铁栏杆往外张望，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。但是至少我与他说话，他都是会回复我的。
病房里有些大，但很空旷，除了两张床，两只椅子，再无其他。工藤很安静，有时我甚至感觉他并不存在一样。但是有时候，他会不停的撞墙，他想死。见他这样，我有些不忍心，他到底得了什么病，竟会这样受折磨。护士们一般都不敢靠近我，更别提与我聊天。只是每天她们都会送药给工藤，有时在他暴走的时候将他捆在床上，直到他安静下来为止，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将绳子解开。
说起来我每天也有吃药呢，那我到底得了什么病呢。
我再次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起疑，我并无任何疼痛，能吃能睡，但对于这个，连我的父母也闭口不答。

夜晚，工藤躺在床上半梦半醒中，只感觉有一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，他不停的挣扎，看清了来人，曲起腿，用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将他踢开，便是不停的喘气，缺氧可不是那么好受的。
那人蜷缩在墙角，在地上挣扎，许久，才没了动静。似乎被工藤这一脚踢的疼了。他看过去，虽然来之前听说过这个人是怎样的，但真正经历到还是不一样的。
工藤默然，拉过被子继续躺下。心有后怕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，一阵疼痛，可想而知刚才他用了多大的力气。

第二天，我醒来的时候，发现自己在地上，我有些疑惑，怎么自己好好的睡着，竟到了这地上？难道我有梦游症吗？
我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，见工藤坐在床边，笑着过去与他打招呼，却瞥见了他脖子上的痕迹，当下着急的问道，“工藤，你的脖子怎么了？”
工藤见他醒了，淡淡的回道，“没事，睡觉不老实不小心弄的。”
我感到好笑，“这么大的人了，要小心些啊。”
他未回复我，过了一会儿他开口，“服部，你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吗？”
我愣了一会，回他，“我忘了。我记得我以前好像是知道的，可是突然就忘了。”
工藤点点头，没再说话。过了一会儿，我便被带去检查，等我回来的时候，工藤不在房内。
“他去哪了？”
护士退后几步，锁上门才回答道，“工藤被带去院子里，他们让他多晒晒太阳。”
我还是不解，为什么他可以出去，而我却不能。
等他回来时，已经接近黄昏了。
他气色很好。说实话，我已经很久没见过阳光了。
工藤坐在椅子上，但他并没有和以往一样看着窗外。倒是和我聊起来了。我感到很开心，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和谁这样平常的说着话了。
出乎意料的我们倒是有许多共同点，他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。

八点，是我们的固定睡觉时间，互道晚安。
工藤知道晚上这家伙一定还会来袭击自己，所以只是躺着并没有闭眼。
大概是十一点了吧，他看了看手表，确实已经十一点了，没一会儿隔壁的人就有动静了，他缓慢的起身，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自己。工藤被他看的一颤，在他扑过来之前，先滚下床，和他玩起了躲猫猫。
但是房间总共就这么大，没一会儿便被抓到了。他似乎并不急着动手，反倒和他说起了话，“我倒是没想到你和他能聊的那么投机。”
他声音低沉，工藤明白他口里的‘他’指的是谁，回道，“服部和我是一样的人，自然说的投机，你，又是谁？”
“我？”他笑笑，“你不是都猜到了吗。”
工藤的确是知道，来之前早就被告知了，根本不用猜。
“我听说以前有一个人被你杀了？”工藤想起这家伙以前有一个室友。
他点点头，“他太吵了，就杀了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要杀我？”
“想杀，”他一字一字的说道，“就杀。”不待工藤反应，他便将工藤压制在地上，这回他学聪明了按住了他的腿。
“有遗言吗？”
工藤似乎并没感受到目前的情况于他多么无利，只是冷冷的盯着他，“我想死，很久了。”
他愣了一下，然后放开了手，“我不想杀你了，我最喜欢做的，是与你们意愿不同的事。”

再次醒来，这次倒是乖乖的躺在床上。我往旁边看去，工藤还在睡。我走过去替他掖了掖被子，他闭着眼睛的样子，真是好看。
这样想着，我不由伸出手触碰他的脸，却在感知到他要醒来立刻移开了手，坐回自己的床上。

后来，我与工藤越聊越好，我逐渐变得依赖上他，等我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时，已经停止不了了。不过，我喜欢这种感觉，我想要继续下去。
我开始变得更在意他，他坐在窗前发呆，我便坐在不远处看着他发呆。
他被带出去晒太阳，我便会因为这看不见他的下午而变得暴躁起来。
我最喜欢的，是每天与他话谈的时候，我相信他与我一样，都有这种感觉。
这天，在结束谈话的时候，我大胆的过去抱住他，他身上都是消毒水的味道，但我却觉得很好闻。我喜欢这种感觉。
工藤回抱住了我，似在安抚我内心澎湃的情绪。

如果一直这样，倒也不错。
过了一个月，我才知道，工藤患了抑郁症，他强烈的厌世，拒绝与他人交流，甚至有自杀倾向。说实话这段相处的日子里，我见过他被病情折磨的痛苦的样子，但我大多数见他都是神情淡淡，他难道都在压抑着自己吗。
他的内心，一定非常痛苦吧。
我想帮助他，却不知该怎样帮他。
这天，我做完检查之后，因为这次有些晚，回去却没见到工藤，连他平常换洗的衣物都不见了。
我恐慌的拍打着门，最后一位护士过来告诉我，工藤的病情好转，已经回家了。
不告而别……？
病情好转……？
我感觉自己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呐喊。

他突然伸出手抓住护士用力撞上了他面前的门上，然后从她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门跑了出去。
等到医院发现满头鲜血的护士，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了。
他走之前，去查了工藤的登记地址，离这里很近呢。
意外的，他刚到，便在门口见到工藤，他似乎也在等自己。
“呵…”
工藤见他来，并无惊讶。将他带回了家。
“就这么将我带了上来，不怕我杀了你吗？”
工藤笑笑，“我倒是希望这样。”
他笑不出来，第一次感到无奈。

等我有意识的时候，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，环视周围，却见到了熟悉的人。
工藤见我醒来，似乎很开心。
不知为何，我觉得他现在看上去特别脆弱。想起了他的病，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。

“服部，我要你帮我一件事。”
“什么事？”我有种不好的预感，但我知道，他的要求我无法拒绝。
“杀了我。”
工藤的情绪似乎爆发了，“我很痛苦，我只有这一个要求，杀了我吧。”
让我杀了我自己所爱之人？这根本办不到啊。我不停的摇头，想要伸手抱住他，却被他一把甩开。
“你知不知道！我只想死！为什么你们都不成全我！”他抓住我的手，不停的求我，“服部，我很难受，我已经到了极限了！你杀了我吧，死在你的手上，我只想死在你的手上。”
我真的很爱他，这一个月以来，仿佛就是我的一生。
可对他来说，死亡才是解脱。

我终于想起了我遗忘了什么。
我确实得了病。
双重人格。
我的体内，还住着另一个人。
那个人残暴，嗜血，在我进这所医院前，我的另一个人格，杀了许多人。
可怕的是我对此竟一无所知。
但我知晓的同时，也意味着他将消失。

——END——